第五十九夜


        

祁景在下水的瞬间,意识都被冰得一恍惚。他好像被什么东西高高提起,又重重放下,溅起一片巨大的水花。


        

他这才发现自己只有头在水里,像一只死死埋在土里的鸵鸟,又像只一头扎水里的鸭子。


        

有一只手在死死拽着他的后脖领,阻止他做出更沙雕的动作。


        

祁景被拉出了水面,大口大口的呼吸着,雒骥在旁边居然还在笑:“怎么突然想不开了?有啥事说出来哥哥给你排解排解....”


        

瞿清白说:“你别说风凉话了!”他急道,“祁景,你还好吗?”


        

祁景点点头,他正忙着把肚子里的水吐出去。也不知道这湖里是什么水,吃进去怪恶心的。


        

江隐说:“你又看到幻觉了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

祁景抬起头,发现他们还是在船上,不同的是,已经能隐隐约约看到地平线了。陈厝好端端的躺在船底,枕着瞿清白的大腿,睡梦正酣,面色红润,一点事也没有。


        

祁景有点郁闷,心想我这一圈下来心脏都要报废了你倒睡得香,不由得伸长腿踹了他一脚。


        

他眼睛往水面扫了一眼,立刻被盖住了。江隐说:“别看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

祁景好像明白了什么,他的眼睛眨了眨,睫毛扫过那掌心:“我从什么时候开始....”


        

江隐缩回了手:“从你盯着水面看开始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

祁景说:“那怪鱼有问题!”


        

他想起那双黄澄澄的眼睛,诡异而可怖。和那双眼睛对视后,一切都不一样了。


        

他心有余悸,坚持要看江隐的腿,江隐只得把裤子卷起来,已经脏污的看不出颜色的布下,是五个已经开始结痂的伤痕。


        

江隐说:“我的愈合能力比别人强些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

他说着一把把粘住的布扯了下来,呲啦一声,祁景看他伤口又开始渗血,连忙说:“我来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

他自以为已经有些经验,谁料雒骥拍了下他:“你这手法不专业,我来吧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

祁景真不想让开,可又没理由不让开,雒骥接过他手里的布,娴熟的包扎起来,最后还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。


        

这一对比,他的笨拙就尤为明显。


        

祁景想,他原本还觉得江隐行动灵活的有猫腻,现在看来人家是真的能忍常人所不能忍,说不定就是这条腿断了也能不动声色。


        

他虽然心智成熟,到底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,哪里见过这样...这样的人,眼睛就有些移不开了。


        

雒骥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,一脸坏笑:“回神了啊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

祁景有点恼羞成怒:“干什么?”


        

雒骥一指,江隐道:“船靠岸了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

岸边一片雾霭茫茫,云雾缭绕,活像打翻了一吨干冰,谁也看不清岸上的情况。


        

瞿清白拍了拍陈厝的脸:“嘿,醒醒了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

陈厝呼吸绵长,怎么也不醒。祁景看他那死猪样儿就不顺眼,不轻不重给了他一巴掌:“你还枕上瘾了是吧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

瞿清白有点担心:“他怎么还不醒?会不会有什么问题....”


        

雒骥说:“你看他睡得那叫一香,能有什么问题?”他瞥了一眼瞿清白因为体力透支有点颤抖的手,心说再出不去,这些小孩都撑不住了。


        

瞿清白确实累,他们在这个鬼地方待几天了?谁也没有概念。他也不吭声,反正他不能做最先叫苦的那个。


        

江隐说:“我来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

瞿清白还没明白怎么回事,就看江隐把手冲他伸过来了,祁景一把拦下,气得鼻子都要歪了:“你来什么你来,你能来吗?真把自己当奥特曼了....”他发现自己有停不下来的趋势,赶紧咳了声收住,“....要背也是我背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

雒骥啧啧称奇:“我下过这么多次斗,还没见过这么你谦我让的画面,别磨了大哥们,此时不走更待何时?”


        

于是祁景背起了陈厝,众人一个接一个上了岸。


        

脚下的地面松软,明显是被水润湿的泥地,再往前走,居然还有盘根错节的树木,枝干很像榕树,却更扭曲诡异,树叶绿的发黑。


        

要不是头顶还是洞窟,祁景都要以为他们已经走出去,走到一片原始森林里了。


        

瞿清白突发奇想:“我们能不能顺着树爬出去?”


        

雒骥用手电筒照了一下顶上,看不太真切:“这上面好像都是这树的藤蔓,盖得快看不见洞顶了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

祁景想到刚才的血藤,这墓里还不知道有多少他们不认得的奇怪植物,便也说:“还是不要轻易碰它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

瞿清白点了点头。他忽然想到,如果陈厝醒着的话,一定会吐槽,你是种魔豆的杰克吗,爬也爬不上天去的!


        

他就是这种撩猫逗狗猫嫌狗厌的性格,可是忽然没得听了,居然也有些寂寞。


        

正想着,江隐忽然说:“那是什么?”


        

众人看去,就见薄雾中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扇门,那门下面波光潋滟,银光闪闪,仿佛悬在一汪水面上,门半开半合,露出一条神秘的缝来。


        

他们都觉得玄妙,雒骥却咦了一声。


        

祁景生怕自己又出现幻觉,一把拉过江隐:“你打我一下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

江隐把手抽了回去:“是真的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

他猜着了祁景的心思,却猜不着祁景另一些不找边际的心思。


        

祁景也不知道怎么想的,他拽着江隐的手不放。江隐越往回缩,他越用力拽着,拉来扯去,他都觉得自己像条癞皮狗,想想都有点好笑。


        

江隐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,忽然抬起另一只手,啪的抽了他一巴掌。


        

祁景一下子愣住了。


        

这一巴掌虽然没用力,也不疼,但还挺响,更何况,这怎么着也算一耳光啊!


        

祁景不敢置信:“你干什么?”


        

江隐说:“看你很期待的样子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

正当他们这上演登徒子调戏良家妇女的戏码的时候,雒骥忽然开口道:“我来过这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