同样感觉换了人间的还有安迪。


        

辛夷给他端来了一碗粥。


        

就是一碗小米粥,什么都没放。


        

但是,他看着那碗粥,眼睛发直,贪婪,恨不得动手去抢。


        

辛夷没让他吃那么快,因为粥很烫。


        

他却一直求着辛夷,让他喝一口,哪怕一口。


        

锦书推门进来,听到他在哀求,还以为哀求什么事,结果是为了一碗粥。


        

“凉一会儿再喝,很饿吗?”锦书问道。


        

安迪吞了一下唾沫,盯着小米粥的眼睛发光,“饿,饿好久了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

“辛夷,把粥端出去让风吹一下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

辛夷嘀咕,“着什么急啊?我但凡还有百分之一的电,都不着急充电的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

但她还是端了出去,外头寒冷,风也大,一会儿粥就不烫了。


        

端进来送到安迪的手中,安迪把勺子甩掉,捧着碗就往嘴里倒。


        

有一些流到衣衫上,他都捡起来,往最里塞去。


        

看得锦书和辛夷都瞪大了眼睛。


        

碗底都被舌一头刮得干干净净,没错,是刮,动作很粗鲁,很饥一渴。


        

锦书看他瘦成这个样子,又想起他严重的营养不良,问道:“他们不给吃饭吗?”


        

安迪看着空碗,不舍地放下,“我们杀手,只有在出任务之前能吃一顿好的,平时都是一天吃一点生的菜,因为我们的轻功是半路练的,要做到身轻如燕,首先就要轻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

“没力气怎么杀人?”


        

“吃药丸,每天都要吃一种药丸,小鸡蛋这么大的,味道像泥土,但又有点腥味,我实在吃不出是什么东西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

“这么苦啊?”辛夷都吃惊了,那玩意药丸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。


        

安迪苦笑,“这些苦算得了什么?我所在的训练营有三百七十几个人,但是出来的只有二十四个人,其他全部都死了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

锦书看到过他身上的伤疤,那三年日子他熬得出来,真算命大的。


        

“其他都是桑国人吗?”


        

“全部都是,他们不找燕国人,说燕国人不可靠,那些桑国人很疯狂,他们说只要熬出去成为真正的忍者,就能建功立业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

他讽刺一笑,“不过是杀手,怎么建功立业啊?他们连狗都不如,却妄想一朝富贵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

锦书知道没那么简单,但她没说什么,只让他好好养伤,养好之后就在国公府住下。


        

安迪眼底充满了感激,“总司,没有您之后,我们连命都保不住,回想起以前,觉得自己真是大傻逼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

锦书道:“以后不做傻逼就行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

“不会了,怕了,真的怕了。”安迪想起自己所经历的事,简直噩梦一般,太恐惧,太可怕了。


        

哪怕是在国公府里,但刚才总司出去,他依旧觉得自己不安全。


        

锦书出去了,回了房中去,紫衣想跟进来她都不让,只让顽固进去。


        

她坐在床板的春凳上,下巴枕在顽固的脑袋,轻轻地说了一句,“顽固,我明白你的痛了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

她哭了。


        

肆意地哭。


        

她需要这样放肆地哭一场,虽然哭是没有任何用处的。


        

顽固没动,爪子搭在她的鞋面,狼嚎到了喉咙又咽下。


        

锦书哭过一场之后,接受了事实。


        

发生悲惨沉痛的事,哭仿佛成了一种接受的仪式。


        

紫衣站在外头,听到她的哭声,紫衣也跟着落泪。


        

其实紫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,但是姑娘哭得很伤心,她听了心里很难受。


        

眼泪自己就掉了下来。


        

过小半个时辰,姑娘开门出来,道:“传膳!”


        

紫衣看着她红肿的眼睛,问了一句,“姑娘,您没事吧?”


        

“有,饿了!”


        

紫衣笑了,“很快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

锦书这一顿没暴饮暴食了,吃得清淡,主要是满姑姑也命人准备清淡的。


        

吃着的时候,满姑姑过来,“敏先生托了我一句,叫我到四皇子府中打点一下,我如今先过去一趟,看看准备得怎么样,姑娘有什么事,找樊妈妈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

“好,知道了,你去吧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

“行,那我去了,姑娘不可多吃。”满姑姑叮嘱一句便走了。


        

锦书想起查杀手来的时候,四皇子也出去帮忙,他竟然懂得功夫。


        

“紫衣,四皇子习过武?”


        

“怎么说呢?没拜过师父,以前他是住在魏贵妃宫里头的,魏贵妃给云靳风找了习武的师父,他便在一旁陪练,主要是挨打的,让云靳风打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

“建府之后,魏贵妃说男儿不能游手好闲,便叫他去了军中,还被送到青州军营去,结果,他表现还挺好的,剿匪的时候,带着十个人,把土匪三百多个人连锅端了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

“还有一次,桑国人在海边作乱,青州那边派兵过去,但没有旨意,不剿,只是防着,他趁黑带着人烧了桑人的一艘船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

“这样的事,还有好几次,但后来听说是因为轻薄村姑,被发现了,便把他逐出了军营,名声也算是没了的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

锦书听了,微微蹙眉,“轻薄村姑?是真有此事吗?”


        

“不知道,但敏先生分析过,说这是魏贵妃防着他真在军中不断立功,到时候成为武官要员,所以把他逐了回去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

“其实这样的事我们萧王府是不管的,只是私下议论一下,因为他不是在京城的驻军卫营里,是青州卫营,青州是兰宁侯管的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

锦书明白了,魏贵妃是怕人说她刻薄,所以送了他去军中,让他去建功立业。


        

但见他真能办点事,怕他坐大,威胁到他的好大蛾,所以又伪造了一个罪名,毁他的名誉,赶回京城。


        

有了轻薄村姑的名声,谁家还会高看他呢?


        

纵是皇子,着实也被人轻视的。


        

其实瞧着也是好苗子,希望吴家姑娘不要听信外头的话,好好了解他一下。


        

不过,瞧他自己也轻贱自己,只怕志气都被磨灭了,日后若不振作,也是苦了吴家姑娘的。


        

这内府,宗人府,都在魏贵妃的手中,皇后娘娘到底是什么病啊?怎么这些年都不出来?


        

不过,或许是出来也无用,皇帝根本不待见她,听闻就连太后都巴不得她死了,好给魏贵妃腾地呢。


        

满姑姑第二天傍晚才回来,进门就先给姑娘禀报,“四皇子那边的事都办妥了,这办妥了之后吧,内府才送了银子和聘礼来,那聘礼也甚是寒酸,瞧着气人。”